passing through

『阿煌！.......』除了在電話中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外，剩下的就是啜泣聲了。



她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了，我們認識了十幾年。說來也奇怪，一般的情誼都是在學生時代感情最好，等到畢業後，大夥各奔東西，感情總是難免會轉淡些。但我跟她卻很不一樣，在大學時代我們的關係雖然很好，但卻不像出了社會後般的好，或許是因為我們後來因緣際會在同家公司上班五年的緣故吧。



那天，是她選擇要去英國繼續求學而毅然離職後的數十天，距離她要啓程去圓夢的日子只剩下一個月不到。

當時的我仍在公司上班，突然看到手機顯示出她的名字，我很開心的滑過手機，但在聽到她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後，就只聽到她再也強忍不住淚水，不斷的哭泣。話筒傳來的，除了她哽咽的聲音外，剩下的就只有火車行駛於鐵軌上發出轟隆轟隆的背景聲。


「怎麼了？親愛的，你可別嚇我啊...」我壓低著聲音這樣問道。
『剛剛醫院打電話過來跟我說，我Ｘ光片上的陰影是很有可能是一個惡性的腫瘤...』

當下我完全傻住，雖然知道我講什麼話都會很不得體，但我還是硬是擠出了幾個字：
「怎麼會這樣？有確定嗎？」「你不要想太多，要再去其他家檢查一次，才能確定」

我不知道當時我這樣故作鎮定的語氣，是否有給予她什麼樣的幫助，但這是我在電話中唯一能做的事情，當時的我多想給她一個堅定地擁抱。後來，當她能夠穩定地跟我一問一答後，我內心也稍稍放心了一下。


『我還能去英國嗎？』她的語調就像是小孩闖了禍後，那樣擔心的口氣。
「你媽媽知道了嗎？」我就像一個不忍心拒絕小孩的父親一樣，顧左右而言他。
『不知道，剛剛我接到醫院的電話後，我媽媽有問我說醫院說什麼，但我當下腦中一片空白，就趕緊出了門，說我要去台北』
「嗯。」

『我該告訴我媽媽嗎？』『我該怎麼做？』 .....這些問題對於我來說，簡直就像艱澀複雜的數理習題般難解，即便我內心知道此時的我，應該要給予無助的她一些什麼具體的建議。但我終究只能講一些言不及義以及再膚淺不過的安慰話語。

我無法想像一個正要去圓自己夢寐以求多年的理想時，卻遭受這樣巨變的她，要以多大的力氣去承受並接受這難以想像的事實。

她告訴我說，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絲毫不會害怕自己還有多少個日出可以去迎接，也不會覺得自己可能即將告別這個世界有多麼可惜或懊悔，她第一時間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她身邊的親友沒有了她，他們該怎麼辦？媽媽沒有了相依為命的貼心女兒該如何度過餘生？媽媽看到自己的女兒離開身邊是否能夠承受的住這樣巨變？家裡還有誰有經濟來源？哥哥的生活要由誰來照顧？朋友沒有了她，大家是否會很傷心難過？

她想到的都是別人，沒有絲毫時間想到自己。

原來當人在知道自己人生有限的這一刻，想到的都是別人，永遠放不下的，都是那個心裡最重要的人。擔心的，永遠都是自己還有多少時間能夠陪伴這些身邊重要的人。


電影《愛在午夜希臘時》（Before Midnight）裡面有一句話：

"Like sunlight, sunset, we appear, we disappear.

 We are so important to some,

 but we are just passing through."

"就像日出,日落,我們出現,我們消失.

 我們曾是多麼重要的那個人,

 但我們也只是過客."

在我們人生中如此passing through的過客多之又多，
曾經我們以為那個人在我們生命中就像太陽般不可缺席的人，終究也是經過而已；
曾經我們以為在別人生命中就像太陽般如此不可或缺的自己，最終也是過客而已。


當人生走到這一刻而浮出你腦中的人，我想才是這一輩子最應該要珍惜的人吧！


不論我們是否是過客、
無論那個人是否終究只是過客，
我想只要們在「經過」的時候，盡情把握、享受當下，那就夠了。




差點忘了說，
現在的『她』，
正在用盡全力的passing through！

讓我們一起舉杯敬「passing through」吧！To passing through！Cheers

© 錢德勒